「里苏特乙女」爱是地狱冥犬
- 疯水仙
- Mar 6, 2020
- 26 min read
里苏特和恶魔的两次交易。
题目来自查尔斯·布考斯基的同名诗集。
算是JOJO & 罗马神话 & 星战的联动同人?
梦境理论我参考了少许弗洛伊德。
写得极爽,极其天马行空。个人最满意短篇TOP3。
在Metallica的保护色下,里苏特独自游荡在智利的夜晚集市。三月,南美温良的晚风喧嚣袭来,空气中掺杂着樱桃的气息,游走在鼻腔喉咙间,像血一样甜美。
小小的Metallica兴奋地叫嚣着,他单手拎起一只不肯罢休的Metallica放在手心,那是它们选出的首领。里苏特低下头,死亡般深邃的眼睛示意它们安静。乳牙似的替身在他的掌间嬉闹,他感到唇角两边受到一股微弱的拉扯,难得笑了笑。
他有一双女性气息明显的嘴唇。唇瓣丰盈,唇形优美圆滑,和茂盛的头发一样,是生命力的象征。梅洛尼曾不怕死地调戏过他:这双唇很适合微笑和接吻。可惜安在男人形销骨立的微长脸颊上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他记得霍尔马吉欧很喜欢Metallica,心理发育有点迟缓的男人把自己缩成了杏仁大小,拉着Metallica的小手在里苏特的书桌跳起了舞,说:我也想有这么可爱的替身,这样我就有很多很多玩伴了。里苏特撑着下巴俯视桌上那不成比例的游乐场,低声说:你本来就很可爱。
不过,他心里想的是,如果霍尔马吉欧知道Metallica是怎么形成的,大抵以后碰到会绕路走。
普罗修特怕他的Metallica。一介硬汉,掉血掉肉不掉泪,偏生身娇体贵。当年里苏特被提拔为新队长时,前暗杀组副队听了消息怒发冲冠,找上门两人二话不说脱去外套准备干架,两人在暗巷角逐不分伯仲,打得酣畅淋漓。被老化的里苏特正欲继续出手,定下胜负,但见普罗修特破破烂烂的高级西装下,被金属切割过的皮肉起了一片玫瑰色的疹子,被他抓得皮开肉绽。
里苏特当时眉梢一挑,如此强劲的对手,竟然败给了自己——普罗修特对金银以外的金属严重过敏。所以,男人脖子上那个闪闪发亮的P字项链,是他托珠宝匠用大块纯金打造的。沉甸甸的,是脸面的分量,时常压得他颈骨前伸,胸闷气短。
那就别戴了呗。伊鲁索从镜子里冒出半张脸,说完又回去了。
副队长放下捂着后颈的手,镜子倒映出他怒目圆瞪的俊脸,朝着幸灾乐祸的队友扯开嗓门:你懂什么,疼痛乃至死亡,都是美的代价!
这些人如今都随风消逝,被分解的尸骸变成他呼吸的空气,饮过的水,见过的玫瑰。
撒丁岛一役,阳光穿过他的满身疮孔,洒在地上。他倒下,银发清亮如一钩月,枕进满地晨星。脸朝着大海的一侧。他不知道眼前的画面究竟是幻觉还是回忆,小队的人齐齐坐满了暗绿色的丝绒沙发,桌上摆着酒精饮料和各种口味的披萨。
索尔贝指尖夹了根烟,突然问他:队长,你的眼睛,为什么是这样的?
杰拉德见他似乎不愿回答,立马解围道:别大惊小怪,波尔波不也是这样吗?
是被恶魔选中的人,投奔恶魔的人。
里苏特仰躺在血泊中,他的视线变得愈发模糊,因为失血冷得发抖。流浪狗像嗅到血味的鲨鱼群集而来,馋嘴的秃鹫在他头顶警惕盘旋。他闻到了一丝琥珀的香气,知道那意味着什么。
一匹瘦长的黑色猛犬近身,猩红的舌头舔开他被血粘连的双眼。
“里苏特。”他听见低沉的呼唤,从声线分辨不出男女:“和我再做个交易吧。”
近在咫尺的狗脸赫然显露出一丝微笑,露出骇人的交错犬牙。见他不为所动,开口加码道:
“倘若你帮我个小忙,我把他们的命也一并还你。”
里苏特和恶魔进行过两次交易。
第一次,在他十四岁的时候。他眼睁睁目睹着姗姗来迟的救护车,拖走了侄子逐渐失温的五块身体。他听见有人低声讨论:修复遗体怕是要花很多钱。
车开走之后,他坐在血泊里,面对浓暗的黑夜发怔。起身时,突然在肇事车的轮胎下发现了一只黑色幼犬的遗骸,从身形判断尚不足月,未断奶便被弃养街头,眼睛还来不及睁开便死了,脖子卡在车轮下。里苏特把它捧起来时,连着躯体那层薄皮组织拉着血丝断开。
在当地黑帮家庭长大,里苏特素来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。他做老大马仔的堂叔曾经教诲他:黑手党的本质就是为保护家庭而生,为此不惜手染鲜血,祸害他人。他人是敌人,他人即地狱。侄子被车撞死的时候,很多恨透他堂叔的人在背后嚼舌根:是天谴。告诫人们害人终害己。
只有里苏特坚持:侄子是无辜的。他死的时候,甚至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。小孩子的无瑕在于对无瑕的浑然不知,一只毒蜘蛛都不忍踩死。
堂叔嚎啕着:这是仇家在谴罚我,是寻仇啊!
在黑手党的斗争里,最先遭殃的永远是他们周围无力自保的人。
也许因为流浪犬让他想起了惨死的侄子,里苏特燃起一生一刹的慈悲心。是日深夜,他身穿鲜血,走到葡园旁的墓地,双手在树下挖了个浅浅的土坑,将断头的幼犬安葬。湿润的泥土逐渐覆盖幼犬尸体。他转身欲走,但见阒然无声的黑暗中,头顶的树影影影绰绰,新翻的土坑暗中酝酿着什么,幽微的叹息从地底传来,听得人内心惶惶,他正准备拔足狂奔,接着他的脚腕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抓住。
他回过头,恶魔幻化成了活生生的侄子朝他走来。透过朦胧的泪眼,他看见侄子的身影逐渐破碎,又变成了一只断头的幼犬。
“里苏特·涅罗。”恶魔呼唤他的名字,向他道谢。“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帮你复活死人。但我可以让你变得更强大。你可以保护你的家庭,为家人复仇。”
恶魔的声音蛊惑动听,在他近身时,里苏特闻到一股浓烈的琥珀香气。他呆立在原地,双拳因憎恨而紧握。他警惕地开口问:“代价是什么?”
恶魔发出笑声,双肩连同落叶在风中颤抖。他没有着急回答里苏特,而是娓娓讲述起千万年前的故事:“前世,我是墨涅拉奥斯,斯巴达的国王,英俊骁勇,在最鼎盛的年纪娶了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为妻。在帕里斯和阿芙罗狄忒——我的仇敌出现之前,我的人生完美无缺。”
他继续说:“当年,三女神争夺金苹果而不睦,找来帕里斯做裁决。三位女神分别开出诱人地条件:赫拉给他至高的权力;雅典娜赐予他英雄必备的智慧和力量;阿芙罗狄忒则许诺给他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的纯洁爱情。帕里斯,有妇之夫,甘心抛弃英雄梦想,做一个任性好色的懦夫。”
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:“我用美酒珍馔盛宴款待他,在前往克里特岛前,嘱咐我的妻子对客人以礼相待。然而可耻的阿芙罗狄忒,却动用了爱神的能力,蛊惑我的妻子海伦爱上了帕尔斯,并同他私奔!”
“那之后,我发动了举世闻名的特洛伊战争,眼睁睁看着挚友和士兵牺牲,用了十年才追回妻子,杀死仇敌雪恨。”恶魔顿了顿,“但是,爱神的能力,一旦施展便不能收回。我的妻子,在经历了颠沛流离的十年,无药可救地爱着帕尔斯。即使后来我们有了子女,她看向我的眼神,也早已不比当年……”
恶魔沉默片刻,声音变得沧桑:
“我本是肉体凡胎,命数有限。寿终正寝时,乘坐棺材度过冥河的路上,回忆我的毕生,只觉得上神随意作弄我的命运,如同戏耍一只蝼蚁。我不忍就此升天,于是用棺材中陪葬的蜜饼,诱惑了看门的三头犬,在击败它的时候,我的灵魂附身在犬身,只为在爱与美之神路过冥河时,将她粉身碎骨,拖进炼狱的火海,让她也尝尝我每日遭受的痛苦!”
后来,他终于等到了那个机会。恶犬两边的头各咬着爱神的左右臂,中间的头咬住了她的细颈,将她撕成四半,从断口处喷射出来的不是血,而是柔和的光晕。光束如匕,斩断了恶犬的三颗头颅,爱与美之神在坠落前,看向藏匿于狗身中的昔日国王的脸,目光仍是迷惑不解的。
长生不老的、多情的、不忠的爱与美之神,无法理解为什么凡人之爱为何如此执着和危险。这世间的美人千千万万,她曾许诺为国王献上不老的女神作为补偿,可为何他非要为注定年老色衰的海伦毁灭整个特洛伊?
他们的残骸一并下坠,直奔千尺下的地狱火海,昔日的斯巴达国王却失算了。他们没有在火海中消殆。阿芙罗狄忒的两只断臂温柔地托举起他们两人,将遗骸洒向了人间。
“我可以赋予你斯巴达勇士的体魄和热血。”地狱冥犬——墨涅拉奥斯对他说:“我以战争和仇恨为食。所以代价是,你要向我献祭鲜血和一个灵魂。”
里苏特点了点头,没有任何彷徨和踟蹰:好。虽然看不见恶魔的脸,但他冥冥感觉恶魔笑了。他闻到一股混杂着麝香的琥珀气息,恶魔的呼吸喷洒在眼前,他的瞳仁染上异彩。
“这是死亡的气息。”恶魔解释道:“我将你的一半灵魂抵押在冥河,免得你反悔。”
“我从不反悔。”里苏特说道。
幼犬裸露的骨头顿时化作虬结的树根,刺进土壤,枝干化作爪牙的姿态,扯出坟墓下腐烂的死尸,抛向夜空。幼白的蠕虫,和掺杂丁香花瓣的泥土,如同雨滴纷纷落在地面,在皎白的月光下凛凛闪烁寒光。
“吃吧,这可是斯巴达后裔的尸体。”他对着几欲作呕的少年蛊惑道:“如果你觉得难以下咽,我可以把它幻化成凡人的食物。”
“不必麻烦。”里苏特抓起一把蠕虫,捂着嘴巴,在齿间咬得爆碎吞咽,拼命抵御上涌的胃酸和恐惧。
之后,他的身体突然迎来了凶猛的发育,直至成年才停止成长。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南意人,肌肉虬结有如古战士,令蠢蠢欲动的敌人闻风丧胆。
里苏特在成年那年履行了誓言。他见恶魔用他仇敌的鲜血粘合了断裂的头颅,身体也变大了一圈。成年杜宾犬向他吐了吐猩红的舌头,发出讨食的呜咽声。
“我要找到阿芙罗狄忒流落人间的遗骸,吃掉她,来恢复我的身体。”恶魔说:“两条胳膊分别组成我的两边头颅;一颗头颅,还有躯干,恢复我中间的头的神力。”
黑手党的本质是保护家庭,不惜祸害他人。他手起刀落,绝不手软。但这次,拿回灵魂的他拒绝了魔鬼的邀约。眼睁睁看着那匹恶犬挂着骇人的微笑消失在小巷之中。
西西里岛有个拥有恶魔双眼的杀手。消息不胫而走,传到了海的另一边。
里苏特见到波尔波的瞬间,便知道对方也做了恶魔的使者。他将灵魂出卖给了鬼王别西卜,饕餮之神,疾病的化身,以稳定自己在组织的威力。所有反对他的人都会莫名其妙染病而死。当时波尔波受老板之命邀请里苏特入伙时,里苏特考虑到家人的安危,点头应允。
利箭刺破颅骨时,他体内支撑起肌肉纤维的蠕虫堆演化成了Metallica。
面对各位有关他的异色瞳孔和替身的疑问,他永远只是笑笑:还是不知道为好。
两年前,索尔贝和杰拉德死亡时,他在梦中又一次见到恶魔。杜宾犬温柔舔舐着他脸上不存在的泪痕:和我再做个交易?
那时恶魔已经恢复了些许神力,足以凭借嗅觉追踪冥河里的幽魂,将尚未堕入地狱的灵魂拖回人间。
忌惮老板后续的报复,里苏特又一次拒绝了他:
“他们只是组织派给我管理的,不是我的家人,保护他们不在我的责任范畴内。”
他背向恶魔,又说:“你走吧。”
第二次交易,在他濒死的时刻生效。
“我已经找到了阿芙罗狄忒的躯体,她寄宿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。”恶魔说道,周遭的砂石震颤着,地上的鲜血顿时涂绘成一串坐标,和女人的肖像。“但是我要躲避天神的追杀,不便在人间露面。待你找到她,我会告诉你见面的地点。”
“好。”他竭尽最后一丝力气说,只见在恶魔的神力下,地面的浓血重新倒流回他的伤口里,病玫瑰样的腐烂伤口上,珍珠虫卵又幻化成Metallica,正火急火燎地进行着修复工作。
他起身,脑海中闪过队友熟悉的脸孔,循着恶魔的坐标,踏上跋山涉水的旅程。他走过无数国家,异乡的话语从耳边一一滚过,终于落脚在法西国境边界的某个海边小镇。
小镇作为旅游城市不甚出名,有利于他展开行动。他的目标身着白色露背长裙,独自坐在海边的乱礁石堆,面向傍晚时分被夕阳染成粉红色的海岸,细弱的手腕时不时举起相机,离他堪堪十米距离。
这不是里苏特第一次对女性目标下手。关于这些,他不想多回忆。
他的踟蹰不前并非出于慈悲。
梦境是他和恶魔对话的唯一途径。他记得恶魔在他耳边的仔细叮嘱:女人的生辰必须匹配;不能伤害她。
还有,第三个必要条件。恶魔附在他耳边玩味地笑了:她必须爱你。
面对里苏特震惊的眼神,他没有继续说下去,而是在他的心口轻轻推了一把:去吧。
暮色如血,模糊了海天的交界线。女人忽而察觉到他的凝视,猝不及防地转过脸:“你在等谁?”
他的舌尖碰到上牙膛,实话实说:“我在等天黑。”
女人轻声低笑,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,好像在赞美他的答案有些自然的浪漫在。“你真幽默。”
幽默的是你吧。夜幕低垂时,他隐遁身体将她从背后敲晕,身体跌进海面的瞬间被他拉进怀里。Metallica操纵铁粉附着在两人身上,空却的沙滩唯余一串脚印,通往他停靠在路边的货车。他用手铐和脚镣把人铐住,丢至后座,又从她的挎包中翻出了护照核实生辰。
日期匹配,毫发无损。两个条件都满足了。里苏特解除伪装,坐回驾驶席,发动汽车前,想到魔鬼第三个条件,手指屈成空心拳敲打额头。
当晚他们在汽车旅馆歇脚,他偷窃的钞票用尽了,好在女人的包里还有几张。他把铁粉附在女人身上,扛在肩膀,顶着前厅人员疑惑的眼神要了双床房。
安顿好一切,他迫不及待躺在床上,灌下安眠药,强迫自己入眠,以同魔鬼相会。
许是因为心情紧张,他的睡梦很浅。他梦见自己正在街头夜奔,穿过重重街巷,不知地点究竟是那不勒斯、米兰还是费城,子弹追逐着他。接着,他脚下一沉,跌进深坑之中,恶犬自坑底浮现,对他道贺恭喜。
“但是,你记得动作要快。我只能复活死去不超过十三天的灵魂。”恶魔嘱咐道:“你要小心,她体内有阿芙罗狄忒的能力。”
“那是什么?”他问。
魔鬼的表情霎那间闪过一丝愉悦的痛苦:“爱欲。”
他回溯二十八年的生命,为数不多的几场性爱皆来自财色交易。对于杀手而言,性是缓解疼痛和空虚的安非他命,而爱情,纯属节外生枝的危险品。他受托追杀过敌方势力的首领,他的情妇代替他受了很多折磨,抵死不肯透露目标的半点行踪。里苏特手起刀落帮她解脱了,同时觉得很不值。她保护的男人不只有她一个情人。
曾经组织里有些个女同僚对他有意思,其中不乏姿态妩媚的美人,话锋夹杂露骨的暗示,见他呆得像石头,找了普罗修特帮忙递话。他回想起那个受尽折磨而死的女人,佯作不知,后来见了就隐身。
他不擅长和人接触,被常有的孤独支配,无论生理心理,流于表面还是深度的交往,对爱更是缺乏想象。
“现在该怎么办?”他皱着眉问,心火燎烧。我总不能揪着她的衣领拼命摇晃、用刀胁迫她,一边像个孩子大吼大叫“爱我快点爱我”吧?
魔鬼低下头,不发一语。只听见重物砸在老旧硬木地板上,发出咚的一声巨响。他从床上惊坐起身,看见从床上挣扎着摔下来的女人,见他走过来,瑟瑟发抖地后退。
他解除了Metallica在女人手脚的桎梏,犹豫片刻,还是伸手撕下了她嘴上的胶布。女人想要冲出门,却被他拉住手腕,按着肩膀坐回床上,英语被恐惧截得七零八落:“我家人可以给你钱,求你放我走。”
里苏特皱了皱眉。她不是意大利人。他们只能靠英语打破交流障碍。他开始发愁这任务究竟该如何完成。
“别动。”他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,手轻轻拭去女人脸上的泪水:“我不伤害你。”
他看着女人像面临敌人而惊慌失措的鸵鸟,颤抖着把头埋进膝盖哭个稀里哗啦。许久不知是哭断了气,还是好奇他为何没有动作,那张脸又抬起来,困惑地看着他:“所以你是谁?为什么要抓我?”
里苏特沉默片刻,破天荒撒了个谎:“有人要杀你。我来保护你。”
有人信就有鬼了。
女人用手背抹去了眼泪和鼻涕,“谁要杀我?”
夭寿了,真的有人信。他看着女人的天真眼神,想起梅洛尼曾经和他们提过的图灵测试*,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工智能过了关,但他知道有些人脑怕是通过不了。
那双爱做梦的眼睛盯着天花板,沙哑着嗓子说:“我这几天总能梦见一条狗要追杀我。有次我被它抓住,手臂被狠狠咬了一口,醒来被咬的地方还残留着淤血。我每次和家人讲,他们就会笑着问我——咬你的是博美还是柴犬呢?”她又叹了口气:“哎,反正我在大家眼里一直都不正常。”
里苏特点了点头:“就是它要杀你。”
“看吧,我就知道那不是胡思乱想。梦和潜意识的力量可比常人想象中要伟大很多呢。”女人的脸上倏忽间绽开明亮的笑意:“我是个造梦师。”
她从包里翻出一本相簿打开,手指着风景照,如数家珍般向他介绍着收藏的绝景:挪威的恶魔之舌,法国的圣心教堂,瑞士的卢塞恩湖,美国的黄石公园,英国的丽兹酒店……
里苏特漫不经心地指向装潢华贵的酒店:“我去过。”
他在那里解决过一个暗杀目标,血染上花纹繁复的窗帘、织毯和装在半敞的路易威登皮箱的捆捆钞票,那画面有种挥霍无度的颓废美。
女人合上影集,口气愉悦地说:“我是摄影师,但我还有个副业,是给人编织出属于他们的美梦。”
“在清醒时,人们习惯依赖逻辑和理性。但梦是潜意识的乐园,很多白天困扰你的答案会浮出水面,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遇到麻烦时想先睡一觉。”她微微一笑,继续解释道:“你看这些风景照,选出你最想要去的地方,还有你最喜欢的三种颜色,我的能力会伴你抵达那里。在梦境中,你想做什么都行。”
她伸出一双漂亮的手,修长洁白的手指如同十根触须,悬停在空气中,就快捧起他的头颅:“你要试试么?”
适才知道,她也是替身使者。
里苏特神色惊恐地望着她,在指尖即将触及他的银发前立即侧过头,躲避了触碰。
“干嘛,我又不是瓦肯人*。“见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,女人咯咯地笑了笑:“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潜意识很信任你。”
他们当时正在路过小镇的甜品店分享樱桃派。女人又问起他的身份:“里苏特,你该不会是瓦肯人吧?”说罢,便扯着他兜帽上的一颗球掀开一角,检查他是否有传说中的精灵耳朵。
“所以瓦肯人到底是谁?”他叹了口气,问道。
女人呷了口咖啡,说:“就是那个只信仰逻辑和推理的种族啊,可以靠触摸的方式完成心灵相通,获知对方的意识和记忆。”
这真是可怕的能力。里苏特心不在焉的搅拌咖啡动作停住了,好奇求教:
“他们住在哪里?”
“啊?当然是瓦肯星啊。”女孩看着他的眼睛瞪圆了,她随后反应过来男人似乎没有看过那部闻名遐迩的作品:“你没看过《星际迷航》?”
里苏特摇了摇头。
她几乎笑倒在桌子上,好久才缓过呼吸:“所以我刚才说这么多,你是真的以为,瓦肯人是真实存在的?”
男人皱着眉点了点头,见她笑得更放肆了。她捶着桌子,咖啡匙敲击着瓷杯:“你这个样子反倒更像个外星人了。”
“我只是落伍而已。”男人嗫嚅着为自己辩解,又忍不住拿起一个贝果,堵住女人意犹未尽的嘴巴,低声训诫道:“吃饭,吃饱了该走了!”
当时,迪亚波罗发觉里苏特的尸体失踪后,立即派出大批量的雇佣杀手追杀他。
等待恶魔的指令的同时,他携着女人漫无目的地开车亡命,借机撒了个小慌:“这些人,全都是那头恶犬派来对付你的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救我?”女人问。
他盯着那双天真的眼睛,无数张面孔从眼前闪过:“因为你是希望。”
距离队友的灵魂湮灭还有七天,他依然没有梦见恶魔。他们抵达了圣巴斯蒂安,为了打发时间,两人在影碟店租到了《星际迷航》。
两人一部接一部看着,女人不厌其烦地给他做解说:“……瓦肯人七岁时父母会为他们选择配偶,之后被许配的儿童会参加一个仪式使他们心灵相通。当两个儿童成年时,他们会进入「庞发」——就是发情期,随后结婚。瓦肯人平日压抑情感,庞发是唯一的情绪化的宣洩手段,正常的瓦肯成人每七年进入一次。”
她举起并拢的五指,中指和无名指分开,做了一个瓦肯人的祝福手势:生生不息,繁荣昌盛(Live long and prosper)。
里苏特盯着屏幕画面,正看得入兴,连眼睛都不想错开,抓了一把爆米花往旁边的嘴里塞:“你让我自己看。”
连续看完几部,又觉得意犹未尽,深夜时分两人又跑到楼下租了《星球大战》。后者更精彩,里苏特看到眼睛酸涩时,女人已经盖着薄毯趴在他腿上睡着了,毯子盖住大半张脸,头发随着呼吸起起伏伏。他把人放到床上,关掉电视,适才猛然惊恐地打了个寒噤:忘记睡觉了!
恶魔在他的梦里可以自由变幻形骸。里苏特心虚地咽了口唾沫,站姿如士兵般笔直,一滴冷汗顺着额角划过。他看着眼前年轻英俊的斯巴达国王大力拍打着宫廷石柱,怒骂道:“现代的罗马人还有没有点敬业精神了?我本以为你里苏特是个意外,怎么也这个德行?”
他鞠了一躬:“不好意思。”
再抬起头,国王用斯巴达士兵在广袤无垠的黄土排出了一串坐标。
里苏特睁开眼时,女人正侧躺在床沿,支着头颅端详着他的睡容。长发垂下来,有几缕轻轻扫着他的鼻尖。他向来睡眠很浅,被战斗磨砺多年的身体分外过敏,他时常合衣而睡,随时做好逃命准备,连细雨滴在房瓦的轻响,在他听来都有如弹丸和惊雷。
“干嘛,做了噩梦吗?脸色像见鬼了一样。”女人歪了歪头,好奇地看着他紧绷的脸。
里苏特撑起身,倚靠着床头,眼睛盯着雪色的床单喃喃自语:“脸色很难看吗?”
“做噩梦说明你的潜意识很乱。”造梦师解释道:“要不要帮帮你?”
她再一次向他伸出十指时,里苏特盯着那柔软的指尖,心想:如今恶魔的最后指示已经下发,他已经不需要梦境的指引。但在那双手即将触摸到他的头颅时,他还是忍不住后撤,躲开了她的触碰。
“你……不是瓦肯人吧?”他小声询问着。
女人叹了口气,哭笑不得:“里苏特,你做什么白日梦?”
他舒口气。旋即那双手温柔地抱住了他的头,他闭上眼,睫毛颤抖着,感受微弱的电流沿着触摸深入脑髓,他的脊柱泛起愉悦的战栗,心里柔柔漾漾的,好像被播进一颗种子,湖水泛起漪涟。
“我什么时候会做那个梦?”女人收回双手时,里苏特问。
女人正在把抹了黄油和果酱的法棍面包对半切开,闻言递给他其中一半,同时开口说:“梦会突然而至,不要等;梦不是存在,梦是生成。”
圣卢西亚山,圣地亚哥,智利。
他和魔鬼的最后交易之地。
“到了那里,我就彻底安全了吗?”女人口吻轻快地问他,眼底影影绰绰透着些许欣喜。
他点点头,不敢对视女人的眼睛:“你就解脱了。”
他们订了隔日最快抵达的红眼航班。闲暇时间,素来疲于奔命的两人终于得闲在城里闲逛。圣巴斯蒂安面积不大,他们穿梭在巴斯建筑群之中,女人的镜头在景致间流连忘返。间或路过海边的热闹的精品商业街,里苏特突然拉住了她的手,侧过脸轻轻问:“你想不想去看看?”
女人在看古董首饰时,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钱已经花得所剩无几。在女人挑花眼的时候,他只好走出门,走进隔壁的店,再回来时,手里多了一对繁枝状的银色耳环。
“试试这个。”里苏特说,“等等,你对铁过敏吗?”
女人的眼睛被金属的反射光点亮,她迫切地摇了摇头,任由里苏特帮她戴上了耳环。她看着镜子,他看着她。那张欣喜的笑脸转了过来:“为什么送我这个?”
他的喉咙滑动一下,小声说:“留个纪念。”
女人清澈的眼珠倒映着他的脸孔,柔声试探:“之后……我们不能见面了吗?”
“不能了。”他果断回答,看着自己的脸在那双瞳孔中渐渐走形,变得模糊不清,旋即消失不见。女人闭上眼睛,踮起脚,唇瓣如沾着露水的玫瑰,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:“留个纪念。”
商务舱的座位也不舒服。他的腿依然伸展不开,只能靠偶尔伸向过道来缓解发麻的感觉。飞机进入平飞状态后,机舱熄了全部的灯,他们立刻滑进无边的黝暗虚无之中,漂浮在云层间,透过舷窗能看见亿万星辰,想象头顶近似透明的茫茫银河。在他最后的知觉中,女人趴在他肩膀上陷入酣眠,闪烁的航灯时不时在她的身上抹绘一层躁动不祥的红,他闭上眼,就势枕上了那颗头。
没人会记得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。
意识苏醒时他意识到自己乘坐的太空梭已经驶离了月球。转身即可目睹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面时,他看向坐在驾驶席上的女人,明白了他在做梦。梦里有个声音告诉他:他们已经相爱了很久很久。久到他自然地拉过女人的手指,放在唇边轻吻。
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里苏特问。只要不是全息甲板。他去哪里都可以。
女人转过头笑了笑,她的长发被盘在耳后,他送的耳环枝繁叶茂,轻轻晃动着:“我们去冰窟,寻找凯伯水晶。”
目的地:伊冷,自动巡航模式开启。他们亲吻的面孔反射在玻璃窗上,叠映在冰冷璀璨银河之中,温热的吐息在舷窗布了一层雾。他觉得热得要命时,女人已经脱掉的雪色纱裙,露出莱娅公主那身勾魂摄魄的金色比基尼,温顺地仰躺在他的双臂之间,一副任人宰割的羔羊模样。
里苏特感觉口干舌燥,皱了皱眉,问:你在做什么?——其实是在审问自己:我在想什么?
“我们是瓦肯人啊。”她咯咯地笑了笑:“我们在成年后的第一次庞发。”
瓦肯人,冷静克制的民族,七年一次的发情期,全然的感情宣泄。他回忆着,闭上眼睛亲吻女人的嘴唇,弹指间脑海里生出碎片般的虚假记忆:他们是被彼此父母选中的伴侣,年幼时完成了心灵相通仪式,成年时如期结婚,庞发骤然而至。
等等——他挣开那个令彼此窒息的拥吻。捧着女人的脸,望向她被亲肿的红唇:“既然是瓦肯人,我们是可以心灵相通的?”
“我刚才屏蔽了心灵相通,你知道,做爱的时候开启共感,那种滋味会强烈得超出承受范畴。”女人朝他伸出一只手,“现在,你想试试吗?”
里苏特望着她坦然伸出来的手,明明知道正身处梦中,仍控制不住地感到紧张。他不想和女人分享他的阴谋、秘密,他内心的巨大匮缺。但他想知道女人究竟为什么爱上了他。
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,手心朝上。两人指尖相触好像用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。他除了逼真的电流感和一道强烈的白光之外,什么都没有看到——果然,梦境的精密度还不够。女人却闭紧眼睛,一滴泪水顺着泪小管划落,陨落在他的手背,像透明的流星。她在关闭共感后重新抱紧了他,搏动温软的胸脯贴着他光裸的胸膛,庞发的燥热如同行星相撞,爱欲的火很快将他们吞噬。
是假的。他冷静的头脑在炽热的情欲中受难。不管五感体验有多么真实——在猛烈的进出中,他勒住女人的脖子,直到她的双眼微微浮突才放下手;他咬住她的锁骨和胸口,留下无数片血点和咬痕;他把女人哭泣的身体翻面,双手泄愤似的拧着她果冻似的屁股和大腿,青紫色的淤血迅速洇开。
只因为他知道这是假的。
女人在他的怀间酣睡,为了稳定身形,她的手像考拉抓紧树干般抓紧了他胸前的绑带。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前方无穷无尽的星图,忽然想起来梅洛尼以前和他开玩笑,说:队长你胸口那个带子,过几年塞个婴儿进去准合适。加丘听罢恼了:别算计队长,杀手可不需要这些。不知道他们现在相处得怎么样。这样想着,他口袋里的通讯机响了两声,他都不记得自己身上有这东西。加丘发来了一则短讯,控诉梅洛尼又用他的头发做实验。
果然,这是他的梦境,一切都是可控的。他尝试用潜意识控制着太空船,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左右滑行。宇宙的杀手是什么样呢?他不由得幻想:会抛尸给太空吗?然后果真看见几个被冻成冰雕的外星生物从窗外飘过。及至玩累的时候,人工智能的声音在舱内冰冷地响起,提醒他们已经接近目的地。
终于快到伊冷。女人发出欢呼声,火速穿好衣服,蹦蹦跳跳地跃下太空船,向闪烁着钻石光泽的冰窟捷足狂奔。他手里提着他们两人纯白的武器箱,见女人迫切的模样勾了勾唇角,呐喊道:“原力早已经选好了属于你的水晶,你急什么?”
千仞水晶山在他们眼前盛放。里苏特根据原力的指引,凿下那块同他匹配的水晶,用来做他的光剑。他的清亮锋锐,如同锻好的刀。
女人已经完成好了安装,她的光剑形是希恩式的,她将光剑高举,面向冰窟高耸的穹顶,按下了开关,极光色的光柱伴随她的惊呼喷涌而出。里苏特笑了笑。她一定是绝地武士。
女人的呐喊猎猎穿空而来,对他说:里苏特,打开你的光剑!
他握紧玛卡希式的剑柄,突然感到一阵紧张。他怕光柱是西斯的血红色。
他将将光剑竖起举至脖子的高度后甩下,一个标准的玛卡希式行礼。两人的光柱如同萤火,遥相呼应着,照亮头顶上端的天空,连成一片。
他也是绝地武士。
里苏特舒了口气,在女人转身时,他的潜意识放松片刻,手里的光剑骤然变为危险的血光,他立即收刀,插进腰带早已准备好的搭扣。
他们重新回到太空船。关闭舱门那一刻里苏特问她:“我们这次去哪里?”
机身起飞时突然传来一阵颠簸,他的五感顿时失灵大半。
女人深情地看着他:“我们要回家。”
他恍然意识到梦境已经濒临结束。他开启了自动巡航模式,抱起了女人的腰肢,鼻尖贴着她的颈窝轻轻蹭:“可是我的庞发还没有结束。”
在天光唤醒他的那一刻,他周围万物如同全息投影般逐渐熄灭,唯余全息甲板。他溺在女人逐渐失去色泽的眸间,绝望地心想:我从未如同陷入爱时这样,对痛苦毫无防备。
他朦朦胧胧醒来时,还枕着女人的头发,他们身前的小桌板被放了下来,上面挤挤挨挨地堆着炒蛋和餐包。女人早就醒了,歪栽着脖子正在安静地吃水果碟。见他醒了,才规正酸痛的脖颈。四周变得愈发吵嚷,她打开遮阳板,绚丽的晨辉直泻而来,她的脸颊好像就快在浓丽的光里散成雾。
“我见你好像在做美梦的样子,不舍得打搅你。”她笑了笑,扭动着僵硬的身躯,终于伸了个懒腰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飞机快降落了,我去卫生间。”
见里苏特反应迟钝,好像还沉浸在造梦之中。她耸了耸肩膀,迈过了他的长腿。她用航班配备的牙刷洗净牙齿,掬了清水抹干净脸,再抬起头面对射灯下的镜子时,里苏特就在她身后出现了。
被掐住脖子卡住嘴巴放倒在马桶盖时,她听见男人在头顶的咆哮:“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?”
她拼命摇着头,喉咙里挤出呜咽声,瞳孔倒映出男人突然盛怒的脸孔,她猜测那和她造的梦有关。她张嘴咬住他的手心,在他本能放松桎梏时急忙开口:“你的梦是你自己的潜意识的造物,和我无关!我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。”
男人的虎口依然掐着她细长的脖子,不顾她挣扎着抓伤了他的手背和手臂,留下斑驳的血痕。
“我知道你爱我。”他绝望地叹息说。
“我不知道,不确定。”她的眼睛涌现泪水,随着她反复摇头挣脱落地:“爱不是存在,爱是生成……”
飞机下降前四十五分钟,空姐例行惯例准备清空卫生间时,敲了敲门作为提醒,他们正抵着那堵门一丝不挂。
他用嘴巴封堵了女人的呜咽和疑问,面对门外毫无停歇之意的催促,他屈起女人分开双腿间的膝盖,用力撞了一下门板作为回应。声音消失的时候,他分开她的屁股顶了进去,果然不如梦里那么顺利。女人双腿夹紧他的腰,压抑的高亢呻吟化作愤恨的咬噬,穴口浅浅夹着他,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剧烈收缩着。他顺势坐在马桶盖上,手托着她的臀部两边,鼓励她自己量力吞。
下降前三十分钟,门被再一次敲响时,女人条件反射回过头,穴口骤然夹紧,一分神,整个坐了下去。他吸附铁粉附在两人身上隐遁存在。好在对方只是提醒里面的人扶好把手便不再理会。飞机逐层下降加重了耳压,听觉变得不灵敏,动作变得放肆。
我看不见你。女人气喘吁吁地附在他耳边央求:我好害怕,让我看看你!
看不见是最好的。他想,他现在太狼狈了。闭上了眼睛,在盲目中狠狠捏住她的大腿加快了动作。
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飞机逐渐滑行时,女人望着正在穿衣服男人,颤声发问。
里苏特伸出手,碰了碰她的指尖。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,那一刻很希望自己拥有瓦肯人的心灵相通。
男人闷声开口:“你走吧,千万别回头。在我后悔前。”
然后,他走出门,跌进人山人海中,不见踪影。
里苏特独自游荡在智利的夜晚,他走得很慢,为了多了解了解这座陌生的城市。客死他乡对于恋家的西西里人而言是不名誉的,他希望在这片土地找出星点家的味道。
他登上了圣卢西亚山,在半山腰的石湖看见浓夜尽头的一块活动的黑影。恶魔的栖身之所,一座水坑。里苏特走上前:“我是来归还自己的灵魂的。”
他平静地说。但见那滩平静如镜面的死水,突然映出了女人的脸,用唇形呼唤他的名字。他呼吸一窒,正准备伸手去捞,那块影子却碎裂成了粼粼水纹。
那声呼喊来自身后,他回过头,在女人清澈如泓的眼底倒映出了浮现水面的恶魔。恶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心脏处穿凿一块血肉模糊的圆洞,她的心脏表皮透明,如同盛满葡萄酒的水晶杯,在那片赤色的灵魂中,阿芙罗狄忒洁白的肉身藏匿其中,碎裂在恶犬锋锐的爪牙之间。在它饕餮那颗心脏时,恶犬的脖子突然向旁边裂开,躲避了凡人绵软无力的攻击,另一只头咬破了皮肉,浴血而出,在阵阵骇人的狂吠声中,他看见恶犬的体积又变大了些。
恶犬此刻化作生前的人形,鲜血顺着齿缝流进下巴,他狂笑着掏出里苏特的心脏捧在手心。杀手的心脏如同他的眼睛——灵魂越是熏黑,位于心脏中央的一点红色越是鲜艳刺眼。
那小小的红点,浮雕着阿芙罗狄忒精致美艳的头颅。
恶魔高声咆哮着:
“阿芙罗狄忒!看到了吗?你将死在你自己的能力里,在痛不欲生中反思曾经对我做过的恶作剧!”
他们的第一次交易,是恶魔主动找上门的。那时恶魔利用了孩子的善心,策划了一场车祸。但第二次——里苏特,可是你自找的!里苏特,你还没意识到吗?你这颗卑贱的心,永远会为了微不足道的爱犯下罪孽,你永远死性不改!
恶魔的两颗头狞笑着,将包裹着阿芙罗狄忒欲哭无泪的悲悯面孔的心脏,重新塞回了男人体内。男人震颤着苏醒过来,阿芙罗狄忒那行未来得及落下的清泪,此刻从他漆黑的眼眸中滚落。
“里苏特·涅罗,我可以把失去神力的女人复活还给你。”恶魔发出魅惑人心的笑声,他的话语在空谷间如七弦琴般回荡着:
“第三次交易,你敢么?”
FIN
好久没有写得这么天马行空了,我好爽。
引用:
- 希腊神话:金苹果 & 特洛伊战争
人类英雄帕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婚礼上。众神均受邀参加婚礼,唯有不和女神厄里斯没有受到邀请。厄里斯怀恨在心,在婚礼上将一个金苹果呈现给宾客,上面写着“送给最美的女神”。女神中地位最高、同时也是最美丽的三位女神——赫拉、雅典娜、阿芙罗狄忒为了这个金苹果争执不下,其他神祇害怕得罪女神都不敢发言,天神宙斯让山上牧羊的漂亮小伙子帕里斯做评判。
三位女神为了获得金苹果,分别开出诱人地条件:赫拉他给他无上的权力,并保佑他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;雅典娜愿意赐给他智慧和力量,鼓励他有勇气去冒险,闯出一条英雄般辉煌的路;阿芙罗狄忒答应让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爱上他,并做他的妻子。帕里斯想来想去,觉得权力和统治他等以后继承他父亲的王位就可以了,英雄的道路他自己有的是一身好本事大胆去闯,但爱情却不是每天都可以遇到的。于是就将金苹果给了阿芙罗狄忒。后来,帕里斯在阿芙罗狄忒的帮助下拐走了斯巴达的王后——美女海伦,从而成为了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。(摘自百度百科)
(注意:在本文我将海伦写成了凡人。为了写“墨涅拉奥斯”弑神的主题。墨涅拉奥斯到底气不气爱神,我也不知道哇。我觉得他太惨了……)
- 地狱三头犬:恶魔刻耳柏洛斯 Cerberus(希腊语:坑中的恶魔)
- 阿芙罗狄忒确实曾接近过地狱恶犬的注意,用蜜饼引开它的注意,来将灵魂从冥河救出(具体忘了)。尸体被沿着双臂扯开,是为了对应“断臂维纳斯”。
- 圣经:别西卜。神话中引起疾病的恶魔,化身为苍蝇王。恶魔学将他定位成地狱的宰相,1589年Peter Binsfeld把七宗罪与恶魔联系在一起,认为代表各种罪行的恶魔会引诱拥有相同罪行的人。其中别西卜对应的是暴食(Gluttony)。(摘自百度百科)
- 图灵测试:由英国数学家、逻辑学家,计算机科学之父艾伦·图灵(Alan Turing)提出的一种测试机器是不是具备人类智能的方法。
- 星际迷航(Star Trek):1966年出品的科幻影视剧。它描述了一个乐观的未来世界,人类同众多外星种族一道战胜疾病、种族差异、贫穷、偏执与战争,建立起一个星际联邦。随后一代又一代的舰长们又把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宇宙,探索银河系,寻找新的世界,发现新的文明,勇敢地涉足前人未至之地。(摘自百度百科)
- 瓦肯人是虚构科幻电视剧《星际迷航》中的一种外星人。他们是发源于瓦肯星(英语:Vulcan)的智慧外星类人族群,以信仰严谨的逻辑和推理、去除情感的干扰闻名。当瓦肯儿童成长至七岁时,父母会为他们选择未来的配偶,而后被许配的一对儿童会参加一个仪式使他们心灵相通。当两个儿童成年时,他们会进入发情期,或称「庞发」(Pon farr),两人自然结婚。庞发是平日压抑情感的瓦肯人的一种全然情绪化的宣洩,正常的瓦肯成人每七年进入一次庞发。心灵融合(Mind Meld) 瓦肯人是具有心电感应能力的种族,通常以心灵融合的方式进行。心灵融合是一个古老的瓦肯仪式,它会使两个人心灵相通,互相分享对方的意识。(摘自百度百科)
- 光剑(lightsaber)是科幻作品《星球大战》系列中的一种虚构武器,光剑通常由绝地武士、西斯尊主或是其他受过光剑训练的人持有,与传统意义上的冷兵器不同,光剑的剑身是由光剑剑柄发射出的,剑柄一般来说约长二十至三十厘米,可以根据使用者的个人需要被设计成特定的样式。
制作一把光剑就是通过一项仪式,而仪式的第一步是寻找合适的凯伯水晶(kyber crystal)作为光剑核心组件,绝地幼徒要去伊冷(Ilum)的冰窟中寻找他们的凯伯水晶,然后才能学会如何打造自己的光剑。洞穴里的水晶成千上万,而每块水晶都有自己的“意识”,因此幼徒们必须遵循原力指引,寻找与自己相匹配的水晶。凯伯水晶通常倾向原力的光明面,并且会排斥黑暗面。因此像西斯这样的使用者都会不约而同地用的黑暗原力让水晶“屈服”,令剑刃变成鲜红色。(摘自百度百科)
Comments